Q:什么是跨性别?
A:跨性别者(Trans/Transgender):指性别认同或性别表达不同于其出生时被指派的生理性别的人。包括:跨性别男性(Transgender Man):指认同自己是男性的跨性别者,又称女跨男(FTM)。跨性别女性(Transgender Woman):指认同自己是女性的跨性别者,又称男跨女(MTF)。性别酷儿(Gender queer):指认同自己既不完全属于男性也不完全属于女性的人,是一种非二元性别身份的跨性别者。
Q:什么是性别重置手术?
A:性别重置手术并非一种手术,而是一系列手术。手术不仅包括切除原有生殖器官、重建新的生殖器官,还包括第二性征的整复,使术者从头到脚各部位与改造后的性别身份相适应,使其身体符合心理状况。这一系列手术复杂而精细,被称为「性别工程」 。在男跨女的“性别工程”中,通常包括面部女性化手术(颅颌面手术)胸部手术(如隆胸术)和生殖器重建手术。在女跨男的“性别工程”中,一般包括乳房切除,男性胸部轮廓塑造,子宫、卵巢切除,以及生殖器重建手术。
Q:什么是激素治疗?
A:激素问题在跨性别议题中十分重要,调研发现62%的跨性别群体有激素治疗需求。性激素会影响一个人第二性征的发育和表现,跨性别者要被迫接受与内心性别不符的性别特征是一种巨大的痛苦,适当的跨性别激素治疗可以帮助跨性别者部分地减少原有生理性别的性征表达,部分地实现认同性别的性征表达。
然而,无法获得激素或不恰当地使用激素都可能对跨性别者的身心健康造成伤害。由于国内正规的激素治疗资源非常匮乏,很多人会寻求非正规途径解决自己的用药需求,如通过网络或朋友代买,使用时主要凭借主观感受或他人经验,缺少医师的专业指导和定期监测。超半数的跨性别者因为无法获得安全、有效的激素治疗而出现健康问题。
1983年,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施行了我国第一例性别重置手术,并于2018年成立了易性症序列医疗团队。上周团队负责人潘柏林医生接受了我们专访,曾为60岁跨性别者做手术、遭遇家长威胁 | 跨性别手术医生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本周,我们有幸采访到团队中另一位重要成员,负责激素治疗的刘烨医生。
刘烨:北京大学临床医学博士,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内分泌科主治医师,曾被评为“北京市优秀住院医师”、“北医三院优秀青年医师”。易性症序列医疗团队中担当项目:内分泌激素的调控和监测
Q:刘医生,你当初怎么进入跨性别医疗领域?
刘医生:几年前,我在北医三院内分泌科接诊时,遇到了一位跨性别的青少年。这是我首次接触跨性别的概念,之后搜索学习了这方面资料,发现国际上已有针对跨性别激素治疗的、规范的内分泌医学指南。
我是从这个孩子口中了解到潘医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我恰好和潘医生是朋友,就向潘医生请教这个事,ta说团队中还没有一个能为大家提供激素指导的内分泌科医生,希望我加入这个团队,我就这么被ta“忽悠”进来了。
Q:你遇到过强烈反对的家长吗?
刘医生:潘医生在这一领域做的比较早,遇到过极端个案。我正式做跨性别医疗这两年暂时还没遇到过。我们的门诊有些是家长和“孩子”一起来的,大部分愿意和孩子一起来的家长是比较理性的,有的内心已经接受这个情况真心希望帮助孩子,有的是已经经过了最痛苦、最挣扎的时段、希望孩子最大限度地减少风险。
总之,能走到这一步的家长大都是理性的。ta们出于对孩子最质朴的爱和对孩子健康的关心,来咨询激素相关的方案和风险。我们非常敬佩这样的家长,同时也希望跨性别的孩子们好好珍惜。
Q:从事跨性别医疗这两年,有没有什么困难让你动摇过?
刘医生:还是有的。第一,是目前国内还没有针对跨性别激素治疗的明确政策,也没有本土化的跨性别医疗指南,所以跨性别医生们都是“吃螃蟹”的人,面临着很大的职业风险和压力。第二,就我本人而言确实很辛苦。我们日常工作的负荷已经很大,暂时没有时间开辟单独跨性别激素治疗的门诊。多数情况下接待跨性别人士们来诊,只能利用休息时间或者“挤”时间后再加班;在线回答大家的疑问也都是深夜。
坦白地讲,开展跨性别医疗并不能给我们带来额外的回报,同时原有的工作也需要照常完成,因此有时的确很累、想过放弃。说实话,如果下班后如果不用再“刷手机”回答问题,我觉得是一件多么放松的事情!哈哈~
Q:那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刘医生:首先是潘大夫极力挽留,他在这方面耕耘、付出时间比较久,对跨性别也更加理解。我很钦佩他在跨性别医疗事业上的无私付出,甚至可以说是仁爱。与他越来越多的交流使我意识到,如果没有这个平台的话,大家就更难找到正规的渠道。
三院的跨性别序列医疗平台,能为跨性别者提供正规的医疗服务,帮助减少跨性别过程中的风险,更是大家被平等接纳的地方。同时,我跟一些跨性别朋友接触后,发现之前的很多观念是误解,其实除了性别认同的差异,绝大多数跨性别者和普通人一样,当然有的人也非常有才华。
另外,虽然国际上已有跨性别医疗指南,但仍然有许多问题没有定论,欧美医疗指南中激素应用的类型、剂量和目标适用于中国人吗?这些问题目前并没有答案。作为一名北京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也很希望去探索和总结适合中国跨性别人群的方案。
Q:对国内未来跨性别医疗领域有什么愿景?
刘医生:首先,如上所说,虽然国际上已经有跨性别医疗指南,但不一定适用于中国,我们和欧美是存在人种差异的,尤其是性发育方面。那么对于跨性别者来说,我们需要的激素量和目标值是不是也不一样?很多问题值得去探讨。
希望在跨性别友好医生和跨性别者共同的努力下,逐渐积累出符合我们中国人的、本土化的跨性别医疗方案。同时,也希望在医学专业领域,有更多的人知晓跨性别的概念,能够为跨性别者提供友好平等的就医环境,这对真正的跨性别者的身心健康都将有极大的帮助。
Q:对于考虑做性别重置手术的朋友,你有什么建议?
刘医生:推荐大家在性别重置手术前,先尝试激素治疗,持续至少一年。这是国际医疗指南明确推荐的,能够帮助改变一些第二性征的表达。同时,非常重要的是,激素治疗对大家来说是一个宝贵的体验机会。激素的效应一部分具备可逆性,相当于给自己的身体和心理一年的模拟时间,探索一下自我,是不是真的认同并且习惯某个性别的状态,之后再做手术的决定可能会更理性。
Q:有些跨性别者认为只用激素,不做手术也行。但感觉大众对这种没有彻底改变的跨性别者好像更不容易接受,你怎么看?
刘医生:这是一个很个人的问题。跨性别者个体差异很大,不是说所有的人都要做手术,甚至有些人不需要吃激素,ta只要能够接纳自己就行了。不论是心理支持、激素治疗乃至手术,最终目标都是一样的,就是帮助跨性别者接纳自我,更好的实现个人功能。所以,如果已经实现了这个目的,那么经历了哪个方法就不重要了。
一些跨性别者希望通过医疗帮助来减少ta的痛苦,达到一个很好的自我认可,我们给大家提供相应的医疗服务,同时尽量减少ta的风险。至于是不是每个人都接受,我觉得这是很个人的问题。
Q:刘医生,最后你对年轻的跨性别朋友们有什么建议?
刘医生:人生有许多重大的时刻和重大的选择,例如:选择是否完成学业、选择怎样与家人相处、选择不同的职业道路、选择是否进入婚姻等等…而性别是我们诸多重大事件中的一件,但不是全部。
我恳切的期望,跨性别社群的朋友,在追求属于自己性别的同时,要保持各个方面的平衡,兼顾和平衡包括生活,工作及原生家庭等方面。要坚定自己的选择,并尊重ta人的道路,最终活成自己心目中想要的样子。
作者:我是马富贵
编辑:Sergio 囤囤